2011年4月5日 星期二

人生百態極短篇--早餐店的老者

位於成功國宅邊,大排長龍的忙碌傳統早餐店,這張放在騎樓的大圓桌上,坐在我正對角,有一位衣著頗為邋遢的中年男子,早上起床很明顯的並沒來得及梳理一頭油髮,他喝著的大碗鹹豆漿旁,放著一本「台灣通史」的口袋書,悠閒愜意的他正瀏覽一份聯合報,左手豆漿跟燒餅油條交替嫻熟地送入口中,右手也沒閒著,食指不時深進鼻孔裡,費力挖掘清理著裡面囤積的鼻屎,然後順勢彈向右方空間,我深深慶幸他還沒有彈向正前方--也就我這個方向。

不意間,一位就算沒有高齡八十,至少也有七十五歲的跔蹣老先生,好不容易挪身到中年男子的正前方,抖著沙啞的嗓音禮貌的問:「先生,請問這是您的報紙ㄅ?」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說:「不是。」

老先生慢條斯理但是掩不住酸味的說:「喔,那這是我的報紙!」

中年男子忙說:「喔,對不起。」趕忙把報紙塞還給老先生。

老先生收好了一大捆聯合報(我注意到他腋下還有一份尚未展開過的英文報紙CHINA POST,我真的很懷疑他看的見裡面的小字,因為連我看起來都很吃力),悻悻然的緩緩轉身,然後揚長而去(說揚長其實也不太對,因為他過巷子馬路都花了五分鐘,中間三次要駐足左右看看是否有腳踏車衝來,才放心的繼續拖著沈重的腳步過街),看起來老先生心中,似乎有打了漂亮一仗般勝利的感覺。

中年男子像是鬥敗了的公雞,很沒面子的重新拿起小本的「台灣通史」來看,左手很快恢復熟練的送食物動作,但是這次就沒能記得挖鼻孔這事,我想挖鼻孔應該是他自得其樂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習慣動作吧,無論如何,我終於可以安心的吃著自己的早餐,不用全神戒備的盯著自己的領空,擔心是否會有鼻屎飛彈來襲了。

電石火光的五分鐘,我看見太多太多東西,也有諸多感觸跟學習,活生生的一幕人與人之間的相對權力傾軋的鬥爭戲碼在我面前上演著,這一場成敗得失的戲,老先生輕易的獲得了勝利(我想這豆漿店是他每天必到的地盤),但是老先生酸苦、孤獨的過街背影,卻又如此讓人同情,有人說,可憐之人必有~ 唉,剩下的半句我不忍心說。

真的就像是人生中一場場的努力爭逐一樣,一次勝利短暫虛幻的驕喜,掩蓋不住一身綿綿無盡、接踵而來更多的哀苦,仁者,您可有見到這悽苦、悲哀的根源嗎?

但是生命要能自在,如果要靠類似這樣辛苦鬥爭的成功方程式來獲得,真的最後可以有真正順心如意的那一天嗎?

在眾人尷尬旁觀的數分鐘時空裡,空氣似乎凝結著,我看著自己的心緒的波動,老先生跟中年男子的內心激盪起伏,好像我都一一親身經歷,過去的我,也是有許多遍同樣模式的戲碼上演過啊,他們不正就是未清醒時我,喜怒哀樂的樣貌寫照嗎,我就是他,他其實就是我啊,如是見到懺悔心、平等心升起......,一時之間,似乎所有我內心相同性質的檔案都被喚醒,浮現心田,然後又慢慢淡去消融,一切如此清晰又明白,好像我是在另一個重疊空間看見這所有一切,就像是電影一樣,戲碼真的演的很驚心動魄、暗潮洶湧,但中間激盪出來的一陣陣情緒波動,似乎可以不沾上自己清明的心。

有一個觀照的殊勝妙法可以修,真的很好,感恩,金光明!